
高士在斯

中国古代的艺术家们从不会在题材选择上犯难,因为数千年的文化积淀就是一座取之不竭的宝库,
自然的、人文的、实在的、想象的、风雅的、世俗的......它们千差万别,各有一番天地供艺术家挥
洒。譬如被视为中华民族图腾和象征的“龙”,对于统治者而言,龙需要表现出的是呼风唤雨、执掌天下
的无上威势,但在老百姓眼中,它则更多地被看做威慑邪魔、招福纳祥的祥瑞。

左:明太祖坐像中的龙纹
右:红木水洗上的螭龙纹
龙并非真实存在的动物,而是在古老传说基础上、人为赋予内涵的特殊题材,而我们今天要聊的“
高士”,则恰恰相反,是直接取材于现实、以某种特殊群体为蓝本的题材。为何要将“高士”的形象融入
造物?他们有何特别之处?要解答这个问题,我们首先得明白,何为高士?
“高士”一词最早见于《墨子》中“吾闻为高士於天下者,必为其友之身,若为其身,为其友之亲,若
为其亲,然后可以为高士於天下”一句,是能真正能做到兼爱的模范。

明 陈洪绶《高士图》 上海博物馆藏
但在汉代典籍中,“高士”则被用来称呼能恪守节操的官员和不慕名利的隐士,这一内涵也被后代
延用,各种正史杂传都将具备类似特征的人物称作“高士”,此外,或许是因为中国古代的“士”往往也
修习佛、道来提升修养,所以一些佛家与道家的修行者也被称为高士。
总而言之,“高士”既要“高”得超脱世俗、保持高洁,又要是具备一定文化修养的“士”,这便
使得“高士”与普罗大众区分开来。而要通过静态图像展现高士形象,就要抓住高士区别于其他人群的
主要特征,而在遍览各种造物和绘画中的高士形象后,我们可以发现,绝大部分高士形象都是通过行为方
式和环境衬托来共同呈现的。

清 杜陵石蜡烛红高士人物像 研习社藏品
人的行为方式又可大致分为三种:坐、卧、立,除了姿态更为儒雅风流,高士还会行风雅之举,譬如
携琴访友、山涧行吟、雅集品古等等。此外,艺术家们还会在为其搭配的器具上下足功夫。

清 沉香木雕文人雅集笔海 研习社藏品

清 青金石雕携琴访友山子摆件 研习社珍藏
以坐为例,自宋始,高士图像中的经典坐具是一种折背样椅,明代甚至就将折背样椅称作“高士椅
”,如《留青日札》载:“今之高士椅,即古之绳床,所谓折背样者是也。”
《宋人雅集图》中的折背样椅

《十八学士图·画》 台北故宫博物院藏
造物领域则更偏爱高士立像,在立像中家具并非必要之物,环境元素的衬托就显得相当重要,最常
见的场景是树下。树下人物是一种可追溯到汉代的经典题材,人物不限于高士,还包括佛门的菩萨、罗汉
世俗社会中的烈女、孝子等。在这种图像中,身形高大、枝叶繁密的树木其实更像是人物精神的外化,来
为特殊人物增强气势,使人信服和崇敬,所以这种题材常带有教化作用。

明 吴令古木高士扇 故宫博物院藏
当然,为了衬托高士风流,还可进一步精确到松、竹、梅、芭蕉等。一方面,清雅的自然环境能衬
托高士出尘脱俗的气质,另一方面,松竹梅四季常青、不惧寒冬,历来被士人视作理想人格的化身,用于
匹配高士的精神再合适不过。

清 竹雕松下高士摆件 研习社藏品

清 玉雕松下人物山子摆件 研习社藏品
芭蕉则是因为朴实无华、高大扶疏,具备独特的观赏价值,而被文人雅士奉为风雅之物,比如李渔
就曾说过:“蕉能韵人而免于俗,与竹同功。”与高士相配,正可衬高士之风逸。

明 丁云鹏《玉川煮茶图》 故宫博物院藏
还有一种特别的展现方式是直接以具有代表性的高士典故为题,比如最负盛名的“四爱图”,即王
羲之爱鹅、陶渊明爱菊、周茂叔爱莲、林和靖爱鹤,这种特殊组合正能精准展现高士品性高洁、不流
于俗的特征,明代青花瓷和斗彩瓷上更是常见这类图像。

斗彩高士杯(王羲之爱鹅和俞伯牙携琴访友) 故宫博物院藏

乾隆款剔红山水人物放鹤图梅花式盒 故宫博物院藏
器上高士,其实就是文人雅士的理想投射。